【美文欣賞】過年
文/萬新華
今日正月初二。清早,妻子煮了碗餃子,催促著我:“快吃,今天值班,別遲到”!
接過早餐,我邊吃邊發感慨:是的,春節值班,今天也許是幾十年工作生涯的最后一次了;還有一年多退休,再有兩、三月,將會徹徹底底地退位。怎么說明年的春節值班也不該輪上我了。
進了局機關大院,三位值守的保安趕緊走岀值班室,笑臉迎來與我招呼、握手、互相拜年;然后,我樓上樓下轉了一圈,叮囑值班室的同志:“我在辦公室,有事打電話”。
平時熱熱鬧鬧的辦公樓,今日格外寂靜,連大院后面的家屬房也難見燈光。也許這兩天,年過累了,初二,正好補個覺,多休息一會兒。
窗外光線漸漸亮堂,視覺越來越清晰。透過窗戶,幾只小鳥落在對面屋頂草枝上嘻戲打鬧。遠處,時不時響起陣陣鞭炮。
一陣鞭響,一陣遐想。
兒時在鄉下,常聽到一句俗語:“大人望蒔田,細嘎仉(小孩子)望過年”。當年聽人這么說,也曾跟著和,什么意思?真講不清。后來,隨著年齡增長,漸漸理解了此話的含義。
上世紀往前,農民種田是“純手工打造”,浸種、育秧、犁田、耙田、扯秧、蒔田、收割,沒有一樣不是力氣活,尤其是蒔田殺禾,更是真正意義上的面朝黃土背朝天!所以,蒔田、雙搶(搶種搶收)兩季,家家都會熬點米酒、備點好菜,讓勞動力“酒醉飯飽”,有力氣干活;而有了好吃好喝,辛苦也就成了次要問題,所以,大人望蒔田;至于細嘎仉(小孩子)望過年,當然是穿新衣、戴新帽、收紅包、放鞭炮之類了。
我稍微懂事的時候,正值70年代初。記憶中,鄉下人再窮再苦,過年也還是要弄點好東西吃的。“寧可淡薄客,不能淡薄年”就是備年貨的最佳由頭;有的家庭主婦,可以說從年頭開始就備著來年的年貨。特別是年關臨近,家家蒸米酒、戶戶做豆腐;生產隊殺頭年豬,論工分,按人頭,一戶還可以分上幾斤豬肉;至于坦皮(米片)、紅薯片、高梁粑、炒豆、花生、葵瓜子更是提前一兩個月就已備好了。
年30上午,男主人掏大糞、清豬圈,女主人烹雞煮魚,小孩子貼對聯、放鞭炮;然后,男女老少換上最新最好的衣裳,一家人圍桌吃飯。
一頓年飯,是對當家人的年度總結;一頓年飯,是對小孩子的最高獎賞;一頓年飯,全家人興高采烈、喜氣洋洋!
那時候過年,時間長一些,普遍概念是大年三十至正月十五;到了十六,就要開春、下地干活。但也有人元宵節后還去拜年。于是,有人調侃,“拜年不識統(體統),拜到下谷種;拜年不識沓(不講規矩),拜到二月八”。
拜年,是鄉下過年的亮點。-個大屋場,家家相連、戶戶相通。一家有親友上門拜年,相當于這個大屋場來了客人。一日三餐、四餐、五餐,排著隊邀請上門吃飯、喝酒;特別是晚上宵夜,扯條桌擺碗筷,各家各戶燙好米酒、端上臘味碟子,認識的、不認識的,關系好的、有隔閡的,都讓這一桌酒菜給翻篇了。那場景,不亞于今天的春晚!
20歲哪年,我當兵離家,也就遠離了鄉下的年味;后來工作在外,融入了城市,適應著城市的春節;再后來,父親走了,哥哥也走了,我便是大家庭的龍頭,也就梳理著親友脈絡。平時忙、事務多,而城里生、城里長的妻子在人情世故方面也的確是短板。所以,親友間平時走動少,只有到了春節,我便領著妻兒,開著車,帶些煙酒茶什么的,“走馬燈”似地去給親友拜年,而且,不吃、不喝,問個好、不停留,一天就走了一、二十家。對此,我自嘲:這哪是拜年?是拜訪!
前天年三十,率一大家子陪八十老母吃了頓年飯;昨天又去鄉下拜年,也許是疫情后的原故,或者是因為雨天?路上沒見幾臺車,村莊也不見往年拜年的人流。
鄉下的路寬了、硬化了;鄉下的房高了、漂亮了;新農村的確帶來了新面貌、新景象。但,鄉下過年依舊,年味難尋!